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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 奇怪的玉令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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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时间:2020-10-04  作者:姒锦
“唔。”

时雍看了娴娘一眼,没承认也没否认,笑道:“我友人说,人若相识,不必拘于姓甚名谁,做甚营生。”

不必拘于姓甚名谁,做甚营生。

娴娘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,突然掩面,湿了眼眶。

“是她,是她。想我当日落难,她也这般说法——罢了罢了,过往丑事不必再污了贵客的耳。”

娴娘扭过身子大声叫伙计。

“把我圆角柜里的青梅酒拿来,我要与这位贵客畅饮。”

时雍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片切得薄薄的肉细嚼慢咽,穿的是粗布衣裳,气度风华却恁生矜贵。

娴娘一直看着她,等酒水上来,坐在她的对面,昏昏然给自己灌了一杯,拭了拭眼角,便哭起“友人”,期期艾艾的嗓子娇脆哽咽。

“我放了荷花灯,祭了香烛纸钱,不晓得她能否托生到一户好人家,不再受这恶罪。”

托生?

时雍夹菜的筷子微顿,“你知道了?”

娴娘与她对了个眼,红着脸说:“我有个老相好,在诏狱做牢头。自打她进去,我便抹了脸皮不要,求上门去找他,想送些吃食进去……哪知,她一口没吃上,就孤伶伶去了。”

憋了好些日子,娴娘找不到旁人说时雍的事,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时雍的友人,她便哀哀地说了起来。

“那时也劝她,不要乱了规矩,酿出祸事——瞧我,她是我的恩人,我倒说起恩人的不是。”

看时雍不语,娴娘越发伤心。

“我生生哭了好几回,左右想不明白,那个让她一门心思扎进去连命都不要的男子,到底是何人。她下诏狱,死无葬身之地,那人可曾心疼她半分?”

时雍抿抿嘴,微微一笑,拎起一粒金黄的豆腐丸子,看了半晌,丢入嘴里。

“乌婵可有来过?”

听到她提及乌婵的名字,娴娘漂亮的脸僵硬片刻,更是把她当成时雍的至交好友,眼泪籁籁地往下落,一张绢子湿透也拭不完泪珠子。

“她出事后,乌班主便闭口谢客了。贵客是找乌班主有事?”

“唔。”时雍慢慢一笑,“我没有银钱付给你。还有那位小哥,得劳驾你照顾几日。所需多少银钱,你一并算出来,去找乌婵结算。”

“这……”娴娘尴尬,连忙摇头,“羞煞我也。你是恩公友人,我怎能收你的钱?”

时雍笑了笑,“你把今夜之事告诉乌婵。就说时下多有不便,我过些日子再找她还钱。”

娴娘不知她什么用意,一双妩媚的风流眼顾盼不解。

“但有一点。”时雍默然片刻:“这事不可让外人知道。”

“我晓得,我晓得,贵客尽管放心,不该说的话,自会烂在我的肚子里,不惹麻烦。”

娴娘说着又抹泪,“不瞒您说,听得那些人辱她,羞她,我便想变成个爷儿,打得他们做狗爬才好。”

“不必如此,是她该骂。”时雍说道,缓缓眯起眼。

一碗米饭很快入肚,她放下筷子就起身告辞。

“娴姐,等那小郎回来。你就说,要拿他的东西,就乖乖在这儿等我。”

娴娘不明所以,听话地点头。

她也说不出是为什么,这个小娘子年岁不大,却很是让人信服,一言一行挑不出短处,不由地就听了她的吩咐和摆布。这与时雍有几分相似,以至她都没有想过,这会不会真是一个吃白食的人。

时雍前脚刚出门,小丙就发颠般下了楼。

“她呢。她呢?”

“走了……”娴娘还来不及说时雍的叮嘱,小丙便要追出去,“说我是贼,你盗我传家宝玉,比贼还贼。”

街上不见人影。

娴娘拉着暴露如雷的小丙,好说歹说劝住了,一面叫伙计拿药膏给他涂屁.股,一面将时雍的话转告他。

小丙气得跺脚,“贼女子。贼女子。”

……

入夜宵禁,时雍小心避开巡查,从铜陵桥经广化寺回家。

王氏刚好起夜去茅房,看到她吓得惊叫一声。

“小畜生,大晚上不睡觉出来吓人?”

看来白天没摔疼,不长记性。

时雍冷冷瞄她一眼,王氏连连退了两步。

“你要干什么?”

“睡觉。”

时雍与她错身而过,回屋点燃油灯,将那块从小丙身上摸来的玉拿出来。

果然不是一块普通的玉。

上好的白玉,中间有个篆刻的“令”字,雕功精湛,配图极有气势。

这不是一块玉佩,而是玉令。

时雍看那图案好半晌,头看得隐隐作痛,也认不出刻的什么。

但她死在诏狱那夜,在杀她的人身上,看到了一个相似的玉令。

……

翌日,七月十六。

时雍是被院子里的笑声惊醒的。

天阴沉沉不见亮色,她伸个懒腰起了床,先去宋长贵房里找白纸和墨条。

这种东西寻常人家没有,但衙门里的人不稀罕,宋长贵果然有。

十二岁的宋鸿握了个鸡蛋,闯进来看到时雍,脸色一变,做贼一般将手背在身后,吐个舌头跑远。十五岁的宋香却不同,铁青着脸瞪看时雍,像是见到了杀父仇人一般,冲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。

“小贱人你又在偷什么东西?”

时雍拿着墨条和宣纸,腾不出手来。

于是,她一脚踹了过去。

脸上挨了一巴掌,指印清晰,面颊微红,可宋香被她踢得倒退几步,一屁.股坐在了地上。

愣了好一会,宋香才反应过来这个由着她欺负的姐姐竟然敢踢她,失声哭喊起来。

“小贱货你敢打我?你是失心疯了不成?我是娘的女儿,亲生女儿!你是什么东西?”

时雍剜她一眼,大步回屋。

王氏听到女儿哭喊,跑进来撩开宋香的裙子一看,小腿淤青一片,不过片刻已然青肿起来。

“杀千刀的小畜生这是疯了呀,又偷东西又打人,老娘非得把你卖窑子里去才得安生是不是?”

时雍住的是小柴房改的房子,光线很黑。

她反拴住门,将玉令拿出来,摆在唯一的凳子中间,白纸铺在玉令上方,又拿了墨条在纸上不轻不重的涂抹。

玉令是小丙的东西,又与无乩馆有关,不能长久留在身边。

昨晚她头痛,没来得及处理,现在必须抓紧拓出图案,顾不得理会发疯的王氏和宋香。

用墨条简单的涂抹后,神奇的现象出来了。

白纸上呈现出了玉令的图案。

拓得一模一样。

时雍很庆幸小时候玩过“铅笔拓硬币”的游戏,满意地看了看图案,翻转一面,依葫芦画瓢。

……

再出门已是一刻钟后。

王氏和宋香堵在门口辱骂,时雍笑了笑,走了。

她不是个好人。

但,女魔头没有兴趣踩死两只小蚂蚁。

除了玉令,她还有一件事待办。

她不会针灸。

这就是最大的破绽。

糊弄赵胤一时容易,一世难。

阿拾既然是会针灸的人,她也陆续会想起一些阿拾的记忆。她就去买一副银针,没事琢磨琢磨,万一让她给琢磨出来了呢?

街上行人不绝,商铺林立。

时雍无瑕多看,直奔良医堂。

这家掌柜姓孙,把医堂开在蔽静的深宅陋巷也就算了,平日里有客求医也云淡风轻,不论是慕名而来的是达官贵人,还是山野草民,都一视同仁。

这很合时雍的胃口。

……

良医堂身处陋巷,门楣朴素,但内堂布置得典雅精致,一个“医香世家”的牌匾挂于正堂,很有几分考究和气派。

赵胤坐在一张瘿木圈椅上,默默品着茶,身姿挺拔笔直,一条腿微微曲起向前,一动不动却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力。

一个头发胡子花白满脸褶子的老者半蹲在他的腿边,察看他的膝盖,一脸惶然。

“大人这腿,瞧着又严重了?”

“嗯。”赵胤不愿多说:“孙老看看,可还有治?”

孙正业眯起眼睛看了片刻,叹口气坐在对面的杌子上,捋着胡子摇头。

“若是永禄爷的懿初皇后还活着,许能有些法子,可惜天不假年……”

说到昨年仙逝的太上皇和太上皇后,孙正业七皱八褶的眼睛不免又潮湿起来。

“我老喽,头脑昏聩眼也花,不服老都不行。”

赵胤端茶杯的手,顿了顿,“孙老你都不行,这世上便无人可治了。”

孙正业又低头,看了看他的腿,“前些日子我瞧着是好了些的,想是施针的缘故,何故又…………大人,您看,能否请那位小娘子到良医堂来施针,以便老儿在旁一观?”

施针?

赵胤靠在椅子上。

门外传来一个急促的脚步声,门被敲响。

“爷。”

赵胤将茶杯放在几上,“进来。”

来人是他的贴身长随谢放。

他朝孙正业拱手揖礼,又附到赵胤耳边低声说。

“阿拾在外面,找孙掌柜的买银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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