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四章 鸢肩豺目

“喂！停停停！”

回家路上，姜慕白被吴狄拦住去路。

吴狄喘了口气，揪着姜慕白的袖子，兴冲冲地说道：“我听朱大哥说你卖了把上品宝兵？请客！必须请客！”

青凤白凰剑售价六十万，按剑阁规矩，姜慕白应领四千八百提成，另加一千奖金，总计五千八百通宝，相当于吴狄两个月的工资。

姜慕白笑吟吟地掏出钱袋，把刚领到手的一千奖金塞到吴狄手里，说：“上回借你八百三，连本带利还上了，提成得下月发，到时地方随你选，六味居，拾海楼，珍味阁，任你选。”

六味居主打青州菜，滋味鲜美；拾海楼供应新鲜海产，食材难得；珍味阁以山肴野蔌为特色，是这座边远小城的餐饮龙头，进了这三家酒楼，人均消费五百起步。

吴狄听了连连摆手：“别，到时去龙津街上炒几个硬菜，足够。嘿，你下月多拿四千八对吧？几句话的功夫，就赚了我两个月的月俸，真是……啧，羡慕啊。”

“运气好而已。”

姜慕白说了句大实话，他觉着今天这笔意外收入纯粹是运气使然，与他生搬硬套的销售技巧没有半点关系。

宋公子是宋知城的侄子，他应该去邺都天京这样的大城市开过眼界，绝不会被几句营销话术搞昏了头脑。

这么想来，宋公子豪掷千金的做法就显得十分奇怪。

于剑客而言，手中长剑不仅是武器，更是身份地位的象征，习剑者选购宝剑，就像生意人买车，不光要考虑外观，要考虑实用性、性价比和后期维护。

宋公子这般随意，究竟是财大气粗，还是另有目的？

“跟我这儿还谦虚呢？”吴狄撇了下嘴，“上回问你剑术如何，你也说稀松平常，结果……你管这叫什么来着？扮猪吃虎？”

“不是，真是运气好。怎么说呢，我觉得他根本就不是来买剑的。”姜慕白无奈地笑了下，接着把自己的想法解释一番。

吴狄听后不以为意地摇摇头，说：“你想太多啦，六十万对咱们来说是巨款，对宋公子来说算得了什么？你知道么，前阵子有个公子哥一口气买了三柄宝兵呢，说是买回家挂墙上好看。嗨，这些有钱人的想法，哪能跟咱们一样啊？”

“再说了，管他是来干嘛的，反正剑卖出去了，提成奖金拿到手了，那不就完事儿了么，其他的，跟你有什么关系？”

吴狄这几句话颇有些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效果，让姜慕白明确地意识到自己容易想太多。

凡事总想太多，时不时还要脑补一场大戏，也难怪杂念丛生，静不下心。

改了这个缺点，再配合核弹观想法，想必对修炼效率会有极大的提升。

“也是。”姜慕白十分认同地点了下头，“与其在这些无关的事情上想东想西，不如把心思用在正道上。”

“就是。哦，你还要回家做饭吧，那不说了，我去练剑。”吴狄把手里的钞票收进裤兜，摆了摆手，转身回了剑阁。

自从听了李征与王晁的故事，他就变得格外奋进，估计是打心底里认同了“石雕即便不如美玉，也比石头值钱”的理论。

然而，上好的鸡汤也是鸡汤，绝不会有灵丹妙药的功效。

要想真正帮助吴狄，光是给他灌碗鸡汤还远远不够。

得找机会替他谋一部一流功法才是。

不过，这事儿要从长计议，眼下应当抓紧时间修炼，尽快聚炁。

想到这儿，姜慕白清空思绪，朝着回家的方向迈出大步。

………………

宋家大院离府衙不远，院外朱门高墙，将两颗百年大樟树圈入院中，进了这高墙深院，天风徐徐贯顶，地气冉冉升腾，森严气氛萦绕于心。

过了百年樟树，一眼望去首先是门楣与窗沿上的精美雕花，然后是紫藤缠绕、鲜花盛放的庭院。

从抄手游廊过了花园草坪，才是住人的院子。

靠着穿山游廊的西厢房里，平眉薄唇的宋公子立在窗边，身旁一左一右，分别站着一位美艳妇人和一位体态佝偻的老者。

“我带莺春去过剑阁了。”宋公子把玩着两枚灵珠，自言自语一般，漫不经心地说着，“令狐千珏不在。”

莺春接过话题：“明日晌午，令狐千珏的爱徒严建淳就会带队前往萧山，到时剑阁守卫空虚，只有一名藏在暗处的守阁长老，今天我试探过了，秘藏巅峰，尚未通玄。”

每座剑阁都有一位或几位守阁长老，这些守阁长老大多是除了练剑什么也不做的剑痴，他们通常不会出现在外人视线里，只会在剑阁遭遇袭击时出手——这是她用重金换来的情报。

宋公子转头看了眼弯腰驼背的老人，眯着眼睛说道：“这是个好机会，也许，是唯一的机会。”

老人领会了他的意思，扯开破锣似的嗓子回道：“少爷，您要的人我已经安排好了，一伙流匪，领头的是秘藏境，手下十来号人。小七会跟着他们，随时向我报信，事成之后，我亲自送他们归西。”

宋公子满意点头，问：“你有几成把握？”

“九成九，只是……”老人的腰杆更弯了，“少爷，这是不是太冒险了？或许，还有其他办法？”

宋公子幽幽叹了口气，摇头道：“我耗费六年光阴，终于凑齐材料，只缺一口剑胚，可上等剑胚千金难求，再者，如今时局动荡，洗剑阁即将迎来内部势力洗牌，飞剑剑胚这等筹码，任何一座剑阁都会死死捏在手里。除了眼下这个大好机会，再没有其他办法。”

“可，城里谁不知道您想练一口飞剑？这时候取走剑胚，恐怕……”

“三个月前我就公开表示放弃炼制飞剑，今天又去购置一柄上品宝兵，令狐千珏未必会怀疑到我头上。”

宋公子满不在乎地摆摆手，冷笑一声。

“就算怀疑到我又如何，没有证据，他敢来府衙撒野？海棠剑宗陨落，洗剑阁各大派系明争暗斗，哪有闲心来管我？他令狐千珏区区九品通玄，而我伯父是七品通玄，他能奈我何？待我飞剑练成……呵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