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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禁苑以北的一座驿站内,宇文智及正率领二十几名手下等待李善衡的到来,这里是他们约好的会面之地。
宇文智及心情颇为复杂,十几年前他和李善衡同为宫廷侍卫,在一起呆了五年,交情十分深厚,而且李善衡还是他父亲宇文述的心腹爱将,现在事情办妥,却要杀人灭口,宇文智及总觉得这是个恶劣主意。
他觉得完全可以给李善衡一笔钱,让他远走高飞,或者把他藏匿起来,过几年,等风头过了再出来,偏偏要杀人灭口。
宇文智及并不是心存善念之人,他头脑简单,脾气暴躁,为人心狠手辣,但有时候他偶然也会念念旧交情。
“二公子,有人来了!”
有人低声提醒宇文智及,黑暗中,只见两个人影正疾速向这边跑来,宇文智及连忙吩咐道:“先把人抓住!”
待两名人影奔近驿站大门,埋伏在大门周围的二十几名武士一拥而上,将两个黑影死死按到在地。
宇文智及这才不慌不忙走出来,冷冷道:“李善衡,你真不该来这里!”
“我们不是!”两个被按到的人大喊起来。
宇文智及心中一惊,连忙上前细看,这两人果垩然不是李善衡,宇文智及大怒,霍地拔刀顶住他们脖子,“你们究竟是谁?”
“我们....我们是李将军部下,是他让我们来这里。”
宇文智及似乎想到什么,一抬头向远处望去,果垩然看见一个黑影在官道上一闪而过,向一条小河奔去。
宇文智及大急,喝令道:“给我追!”
他拔腿向远处狂奔而去,后面二十名手下紧紧跟随着他,但那名黑影早已游过小河,奔进了对面的树林,逃得无影无踪,无处可追。
宇文智及知道刚才之人一定就是李善衡,自己杀人灭口的心思被他看透了,宇文智及又气又急,狠狠一刀向树上砍去,李善衡逃掉了,自己怎么向父亲交代?
尽管天子杨广下旨封锁消息,但阊阖门外发生骚扰之事还是在第二天一早传遍了朝野,但传言已经变了味,说数万军队攻打皇宫,企图发生宫廷政变,和御林军爆发激战,连虞世基也在混战中中箭受伤。
消息变得危言耸听,令无数人深感震惊,在历朝历代,发生兵变或者宫廷政变都是动摇国体的大垩事,但在震惊之余,很多人又感到困惑,如果真是宫廷政变,哪里会这么平静?
很快,传闻逐渐被澄清,并非发生了什么宫廷政变,而是一群参加高句丽之战的将领在阊阖门外请垩愿,要求朝廷释放大将军来护儿,目前这些将领已全部被抓。
这让朝臣都十分同情来护儿,本来就身负罪责,可这样一闹,只会更加罪上加罪。
大业殿外的一条长长走廊上,燕王杨倓急匆匆向御书房方向走来。
杨倓正在弘文馆内读书,刚刚听说了昨晚发生骚垩乱的消息,令他心中十分担心张铉的安危,张铉也是从高句丽回来,驻扎在西内营,会不会他也参与了请垩愿?
杨倓走出长廊,前面便是皇祖父的御书房,这时,他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喊自己,杨倓一回头,却见是吏部尚书裴矩,正向自己挥手,急匆匆跑来。
“裴尚书有事吗?”杨倓恭恭敬敬问道。
裴矩微微笑道:“殿下去御书房可是为了张铉之事?”
“正是!”
杨倓很惊讶,裴矩怎么会猜到自己心思。
“张铉之事老臣知道一二,请殿下随老臣来。”
杨倓跟随裴矩来到僻静之处,急问道:“张铉有没有被抓起来?”
“殿下放心,他不会犯这种错误,他目前很好,奉命在西内营维持秩序,这是大将军张瑾刚才亲口告诉我。”
杨倓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,他叹口气道:“昨晚我很晚才回府,听说他下午找过我,我还准备抽个时间见见他,没想到竟发生了这种事情。”
裴矩压低声音道:“殿下,老臣听闻这件事是有人在暗中策划,用谣言哄骗东征将士,其用意很恶毒,一旦圣上震怒,严惩这些东征将士,会严重损害圣上在军队中的威望,将来再有外敌入侵,恐怕就没有人肯卖命了。”
杨倓心中震惊异常,立刻道:“我现在就去给皇祖父说!”
他转身要走,裴矩却一把拉住他,“殿下,稍安勿躁,听老臣把话说完。”
杨倓也意识到自己太性急了,苦笑一下道:“裴尚书请说!”
“殿下,毕竟这些将领射伤虞世基,也犯下了错误,听说圣上已让裴蕴严查此事,殿下先看看调查的结论如何,如果有失公允,再向圣上提建议也不迟。”
杨倓点点头,裴矩的建议很稳健,确实不能操之过急,他想了想又问道:“裴尚书为何也很关心张铉之事?”
裴矩叹了口气,“殿下应该知道,他在草原帮了老臣的大忙,老臣欠他一个人情,所以老臣一直想找机会回报他,昨天他来找过老臣,老臣也答应尽力帮他。”
杨倓也知道裴矩负责三十万件兵甲之事,张铉确实是帮了他的大忙,看来裴矩是真心想帮助张铉。
杨倓沉吟一下便道:“我这几天确实没有时间接见他,就烦请裴尚书替我转告他,让他安心等待,无论如何,他在高句丽立下的功绩会得到应有的封赏,我也会尽力帮助这些东征将士脱罪。”
“殿下有此心,是大隋社稷之幸也!”
杨倓听了裴矩一番话,也不再急于去找皇祖父,转身又返回弘文馆了。
裴矩沉思片刻,不慌不忙转身向御史台走去........
裴矩之所以关心这次刺杀事件,不仅仅是为了张铉,也不仅仅是出于同情这些东征将士,而是因为他发现了这件事的蹊跷之处,张瑾告诉他,是有人在西内营散播谣言,说圣上要解散东征前军,才引发了将士们的恐慌。
其次是所有将领都没有携带兵器,现场只发现了一把弓弩,显然是有人居心叵测,用射杀虞世基来把事情闹大。
但直觉告诉裴矩,这件事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?
裴矩来到御史台官署,直接来到后院,这里是御史大夫裴蕴的官房,裴矩对门口侍卫道:“去通报一下裴大夫,说我找他有要事。”
侍卫快步走进官房,片刻,裴蕴亲自迎了出来,呵呵笑道:“兄长怎么来了?”
裴蕴是裴矩的族弟,虽然两人在裴家内部不属于一个堂,但裴矩是家垩族之主,裴蕴也需要对家主表现出足够的尊重。
“有点小事,我们进去说吧!”
裴蕴把裴矩请入会客堂,两人分宾主落座,一名茶童给他们上了茶,裴矩喝了一口茶,才淡淡问道:“贤弟去见过圣上了?”
裴蕴是何等精明,立刻听出了裴矩的言外之意,立刻问道:“兄长和阊阖门事件有关系吗?”
“我和这件事倒没有什么关系,只是我对这件事很有兴趣。”
“有兴趣?”
裴蕴笑了起来,“兄长很少对这种事有兴趣,我看不是有兴趣那么简单吧!”
裴矩也笑道:“你何必问得这么直白?”
“实不瞒兄长,这件事说大不大,说小也不小,说它不大,是因为圣上并不是很关注此事,他只是很恼火,想严惩这帮无法无天的东征将领,这是他的态度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说,这件事还有挽回余地,是吧?”
“正是如此,不过我说这件事也不小,是因为我发现这件事的背后藏着什么。”
“是有人借此事来损害圣上在军队中威望吗?”裴矩随口问道。
裴蕴摇摇头,“没这么简单。”
裴矩故作愕然,“那又是何故?”
裴蕴却没有直接回答裴矩的疑问,他端起茶碗慢慢喝了口茶,淡淡道:“这件事关系到裴家的利益吗?”
裴蕴的言外之意就是说,如果和裴家利益无关,裴矩就不要再问下去了。
裴矩当然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,他起身道:“我这个族长当得不容易啊!既然你不想说,我就不勉强了。”
他转身要走,裴蕴也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当,惹恼兄长了,连忙拦住他,“兄长请留步!”
裴蕴歉然道:“是我说话不当,得罪兄长了,因为圣上再三嘱咐我,不能让任何人插手。”
“这个任何人,其实就是指我吧!”
裴蕴苦笑一声,自己的兄长太厉害了,他无奈道:“圣上关心的不是这些中低层将领,他而是关注来护儿,来护儿究竟有没有谋反之心?”
“我不关心来护儿。”
裴矩直言不讳道:“我只是想知道,这件案子到底是怎么个不简单?”
裴蕴沉吟一下道:“兄长听说过最近洛阳街头流传的一条谶语吗?”
“你是说桃李章?”
“正是这条谶语。”
裴矩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,“这些将士请垩愿,和这条谶语有什么关系?”(