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

司马刚终究是官场上的老混混，谢师爷的一句话，一下就把他从坏心情中拽了回来，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。于是司马刚那张中年帅哥的脸，瞬间从阴沉变成了满脸的微笑。

“钟大人误会本府了。本府是担心孟六首在河间府要是出点什么状况，在天下的读书人还不把本府给骂惨了？你看看，为了照顾好孟六首的身体，本官还特地精选了两名丫鬟带来，赠与孟六首，照顾好他的生活起居嘛。”说着话，司马刚回头招招手，一辆马车上下来两个体态妖娆的少女。这两个少女的模样自然是没得挑的，只是在钟晓看来，这两个女人眉眼含春，举止风骚，怎么看都不像是侍女，倒像是那窑子里的红姐儿。

司马刚是上官，钟晓再不满也不好咬着他的语病不放。只能是客客气气的抛开这些，请继续上路。不过同样是四品知府，当初孟觉晓百步之外便下马步行，比起司马刚大摇大摆的坐轿子到跟前才停下，这其中的差距还是相当的大。在钟晓的眼里，孟觉晓是六首状元，是这一科的骄傲。以孟觉晓的身份都如此谦逊，司马刚走的是捐官的道路，能做到四品靠的是家世和茅相，两下里比较一下高下不啻云泥。

大队人马来到县衙，门口的兵丁一个一个看着都精神抖擞昂首挺胸，比起司马刚带来的那些兵，差的不是一点半点的。司马刚跟着钟晓一路往里走，道路两旁的兵丁纷纷举手平胸敬礼，一脸肃然的沉默着。

气氛陡然间变得凝重起来，曹剑带来的这一百夜不收，都是在边境上与辽兵的远拦子厮杀过的汉子，每一个人的气质都带着肃杀之意。天虽然很热，但是在这一路上士兵冷峻的目光注视下，在那啪啪啪的敬礼动作发出的声音中行走，司马刚走的有点不自在，觉得这天也不那么热了。

再往里走，到了后院门前，两个大内侍卫打扮的男子站在门口，看见一行人来了，其中一个上前伸手很不客气的拦住道：“来人止步！”

司马刚是见过大内侍卫的，一看这个打扮心里就咯噔了一下。除非是皇帝派来的，谁敢乱用大内侍卫看门啊？看家大内侍卫的一瞬间，司马刚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很多主观判断，都是错误的。状元外放出京的没有先例不假，但是一个新科进士外放后从六品直接坐到四品的，好像也没有先例吧？

司马刚收起了脸上的狂傲之气，想到小舅子派人送来的信，想到师爷们帮忙分析京城的事情，司马刚的心里咯噔了一下，神态也为之变得谨慎了起来。

走在前面的司马刚脚步微微一慢，后面跟着的谢侃就感觉出来了，其实他刚才一路走来，小腿都在微微的发抖。因为这些士兵的目光实在是太不一样了，充满了杀气。这种目光，只有在那战场上的血与火的锤炼中才会具有。习惯了太平富贵日子的人，突然被这么多一样的目光盯着自己时，心里肯定会发生变化

司马刚心里这个时候就在想，这小子从哪来找来这些兵的？这些兵的装束一看就是边军，难不成他与军方的某大佬有关系？还是说这些兵直接就是皇上指派的？如果是前者还好一点，后者的话那其中的玄机就难以判断了。

想着心事的司马刚，感觉到一股凉意时不自觉的抬起头，看见一个年轻人正在冷冷的看真他，就站在门槛跟前。司马刚居然觉得有点心虚了，在这个年轻人的目光下，不自觉的躲闪着目光。

“烦劳司马大人亲自来探望，真是觉晓的罪过。”看起来脸色有点苍白的孟觉晓，微微的拱手，话很客气，但是味道却一点都不客气，甚至可以说夹杂着一股怨气。

司马刚如何听不出这话中的怨气，心里虽然不快，但是想到大家都是四品，从功名的角度来说自己是捐官，比眼前这个加强版的状元差的太多。又惦记刚才看见的两个侍卫，来之前的恶念便去了三分。

“应该的，应该的！”居然就站在台阶下说客气话还拱手回礼，难得看见司马刚对一个同品级官员如此客气，跟在后面的几位官员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。好在一干官员和师爷，还沉浸在一路之上感受到的杀气之中，还没回过太多神来。

孟觉晓嘴角轻轻的抽动两下，往边上让开时，身体一摇晃没站住，往后一仰。如不是身边侍卫打扮的孟仁及时的伸手扶一下，孟觉晓已经摔倒在地。即便是扶了一下没摔倒，孟觉晓此刻也是眼睛闭上，脸上卡白，看不见一点血色，竟是晕了过去。

孟仁见状大急，里面高呼来人。一阵鸡飞狗跳之后，内院来出来的又是大夫又是丫鬟，一番折腾孟觉晓总算是悠悠醒来，众人松了一口气之后，孟觉晓无力的把眼睛闭上。

七手八脚的下人把孟觉晓抬进房间，司马刚给这一连串的事情也搞的有点晕。之前的判断也产生了动摇，感情孟觉晓不是假病，而是真的病了。司马刚上前放低姿态，拉着孟仁到边上低声问：“孟大人这是怎么了？”

孟仁见他便没好气，眼睛一瞪时手里多了一张东西，低头一看是长飞票，这才小心的四下看看，低声答道：“水土不服，前些日子见街上流民甚众，回来便倒下了。”

“这位兄弟是宫里出来的吧？”司马刚又问，收了钱的孟仁态度好多了，点点头笑道：“大人好眼力，我们兄弟四人，都是皇上派到孟大人身边的，……。”说到这里，孟仁突然停住，警惕的看看司马刚又道：“小的要道内宅去伺候，恕不奉陪了，大人自便。”

留在原地的司马刚有点手足无措了，想跟着进去看一看吧，明显门口站着的两个侍卫一脸的不客气的态度。司马刚不是涵养好的人，拿热脸去贴冷屁股的事情他颜面何存？想来想去，司马刚退了出来，与钟晓碰面后先找地方休息一番。托钟晓把两个丫鬟送到过去，吃了饭后，与一干师爷一商量，一致认为孟觉晓是真的生病了，不然不会这样。

这个新的情况让一干师爷们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，最后还是师爷秦侃提议，找州府最好的大夫过来，借口帮忙看病顺便打探一下实情。司马刚也不合适继续留下，当即率众返回河间府。回去的路上司马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，但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。一贯有茅相为后盾，他也习惯了谁都不在乎，于是这点感觉也没太往心里去。

回去的路上司马刚心情很坏，在县衙里背那些士兵给吓了一下不说，忽悠孟觉晓的目的也没达到。那些士兵带来的威胁，其实远远没有那几个侍卫带来的威胁大。想到孟觉晓身边的侍卫，司马刚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了。

身后的秦侃快步追上轿子，凑近了在窗边低声道：“大人，事情好像不太对劲。”

司马刚心里一惊，连忙敲了敲窗子，轿子停下后司马刚阴沉的语调在里头问：“怎么说？”

“属下以为，孟觉晓身边似有高人。”秦侃这么一提醒，司马刚陡然觉得确实有点不对。先是那些百战之兵的气势压迫，接着是大内侍卫的出现，让人心理首先受到了压制。心态不平衡时，做出错误判断的可能性太大了。

很明显现在回去不行了，司马刚无法回头，一番沉思后低声道：“让人盯紧了，先看几天再说。如果五日之内那小子不来接任，再做计较。”

县衙内宅，孟觉晓坐在床上，双儿端着茶水过来。从少女演变成为一个少妇后，整个人看着圆润了起来。“老爷，司马大人送来的那两个丫鬟怎么处理？”

听到这个，孟觉晓不禁一阵冷笑。司马刚这一招并不高明，但是非常有效。硬塞两个人在身边，你就得日夜堤防着。

“留下吧，招人看好了，别让她们乱窜。”交代一句，双儿转身出去。门口孟仁匆匆进来，看见孟觉晓便低声道：“老爷，周小小又来了。”

孟觉晓道：“让他进来吧。”

没一会周小小便快步进来，见面跪下行礼，孟觉晓也不扶他，淡淡的问：“人都来了。”

“回大人，小的一共带来五十名好手。听候大人调遣。”周小小恭敬的回答，孟觉晓这才过来扶他起来道：“带我去见见大家再说。”

城南的大车店内，一干绿林好汉们耐心的等着周小小的回音，几十号人东倒西歪的倒在床上，没有一个有点正经样子。，门被悄悄的推开时，众人也不在意，看见是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口，靠门口的通铺上坐着的一个汉子随口问：“找谁？”

站在门口的年轻人脸色微微一沉，这时候周小小出现了，瞪着大家一脸的阴沉道：“都起来吧？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