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身布袍,原本憨厚而纯净的神陨之地少年,此刻化成了第三十七代天帝。
紫微宫前,两代天帝隔世相望,再加上苏乞年刚刚被立为三十九代天帝继任者,三代天帝齐聚,这种历史性的时刻,若是放到天凡两界,足以令诸神震动,神王都要侧目。
身为绝地天通者,甚至诸神黄昏的主要参与者之一,第三十七代天帝在天界的争议很大,但其盖压诸神的伟力,同样时隔无尽岁月,依然令诸神忌惮不已。
不过,当这位远古神话中的神话,真正出现在眼前的时候,就算是以苏乞年而今的心境,也不禁深吸一口气,有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滋生,就算是他自己也说不清。
“你,还活着!”老神王甫一开口,就直指源头。
石空再开口,语气温和中透着威严,却已不是少年的声音,道:“只是在路上。”
对于老神王而言,这算是一种间接的回应,也透露出一些东西,紧接着,老神王又盯住了这位三十七代天帝,沉声道:“那么,这是你的意识驻身,还是……真身!”
石空清澈的眸子看他一眼,平静道:“看来,等你道伤痊愈之后,应该也能上路了……这是真身,却也不是真身,你可以看做,是一颗种子。”
一颗种子!
老神王露出若有所思之色,沉声道:“所以,你抹去了这方诸天内,一切关于你的神形与记忆,唯余神话流传于世。”
“若不如此,如何能够瞒过易的眼睛,我等都在路上,因果交织没有好处。”
“是究极生灵的进化之路吗?”苏乞年没忍住,开口问道。
世外之地一战,他曾经听那头破灭黑龙提过,师父易于不可能中,触碰到了究极领域,而他们所在的这方诸天,这条时空枝蔓上,显然还缺少某些必要的条件,无法诞生这样的究极生命体。
“寂灭重生,对于任何一方诸天的生灵与强者而言,都是一场劫数。”石空道,“我们这方诸天底蕴太浅薄了,应该只经历过一次寂灭重生,缺乏孕育究极的土壤,所以,我们所走的路,注定了与众不同,在时空主藤上,没有参照。”
苏乞年没想到,三十七代天帝居然真的回应了他,也令他了解到,无论是师父,还是这位三十七代天帝,当下都走在究极进化的路上。
“寂灭重生又是什么?”苏乞年问道。
“那是诸天衍化的必经之路,众生想要长生久视,诸天同样也会蜕变,你可以当成是一种涅槃再生,自我进化的过程。”没用石空开口,老神王解释道。
苏乞年自然听出了话外之音,什么叫涅槃再生,这更进一步印证了寂灭重生的意义,若是将诸天当做是时空藤蔓上结出的果实,那么所有生长在这颗果实上的生灵,更像是汲取这颗果实养分的虫蚁,否则他们这一身伟力从何而来?
深吸一口气,苏乞年凝声道:“所以,寂灭重生,必然会带来……众生皆寂!”
老神王点点头,但这对于普通生灵而言并无意义,因为他们根本活不过一次寂灭重生这般漫长的岁月,真正需要考虑这些的,唯有诸神,以及临近下一次寂灭重生时,依然活着的诸天众生。
“神王也撑不到重生之日吗?”苏乞年道。
神王超脱于规则秩序之上,按理说,已经不受诸天的约束,就算再不济,前往时空天堑所在,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困难。
老神王摇头道:“诸天的寂灭重生,针对一切诞生于此方诸天的生灵,即便超脱规则秩序之外,但生命源根不会改变。”
听到这里,苏乞年顿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,诸天的寂灭重生,真的如此可怖,简直像是一种灭世,神王也无法避免,要归寂。
“究极生灵呢?是否成为究极生灵,就能撑过诸天寂灭。”苏乞年又道。
这一次,石空开口了,语气虽然温和,但威严中也透出了一种悠远与沧桑的气韵,道:“对于究极生命体而言,诸天的寂灭重生,自我进化,亦是一场寂灭大劫,能否在寂灭后复苏,是衡量渡过这场寂灭大劫的重要依据,通常而言,若是一次寂灭重生后,下一次寂灭重生前不能复苏,究极生灵,也将永世沉沦。”
究极生灵,也要渡寂灭大劫!
苏乞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事实上,这些真的和普通生灵并无什么关系,他们活在一方诸天内,遵循着各自的生命轨迹,生命进化于他们大多数人而言,更多的是为了见识这天地间更多的璀璨,亦有求道者,求武者,但真正成神者几何?长生久视更多的,只是一场梦罢了。
“这不只是强者的宿命。”老神王似乎洞悉了苏乞年的念头,沉吟道,“可令诸天破败的,不只有破灭种族。”
苏乞年一怔,难道除了破灭生灵之外,还有其他可怕的存在盯上了他们这一条时空枝蔓?
“不是被盯上了,这涉及了时空主藤上的因果纠缠,以及,那条传说中永恒之路。”石空道。
强如这位三十七代天帝,走在了究极进化的路上,也露出了肃穆之色,通常而言,究极生命体都在追寻永恒之路,对于任何一方诸天的破败,都不会在意,但对于走到了生命进化终点的他们而言,不存在绝对的生与死,时空也不存在绝对的意义……
“超脱吧,当你真正超脱于时空天堑之外,自然就会明白了。”老神王罕见地郑重道。
苏乞年不语,他的确有些消化不了,也难以理解,因为对于他而言,才不过活了百年,他连长生不死还没有做到,诸天的寂灭重生,于他而言太过遥远了。
所以,对于生命进化的意义,他还在摸索与体悟中,或许等到他成皇或是成神后,又会生出不一样的感悟。
接下来,苏乞年又询问了一些关于此方诸天寂灭重生的虚实,在石空这位三十七代天帝看来,任何一方诸天,一次寂灭重生的岁月,都不是一成不变的,他们不清楚上次寂灭重生之前,这方诸天内是怎样的景象,但约莫可以肯定的是,上次寂灭后的重生,该是从太古之前开始的,可以称之为太初,太初辟世,才有了太古先天神魔的诞生。
至于太初那段混沌蒙昧的岁月有多长,不得而知,但自太古之初至今,约莫过去了四百多个纪元了。
“应该是四百三十五个纪元了。”
老神王感叹道:“绝地天通后,天凡两界割裂,天界在上,纯阳圣土不染劫数,凡间则延续了年代更迭,近古有一百零八纪元,上古一百零八纪元,远古一百零八纪元,太古一百零八纪元。”
这还是苏乞年第一次洞悉各个年代的时间跨度,竟然都是一百零八周天之数。
太古末年不清楚,但远古末年有至暗岁月,上古末年有人皇燧人氏横击百族,开辟近古人界,到了近古末年,那段未知的岁月里,疑似也有师父出手,令百界破碎,化为浩瀚星空……这应该就是老神王所言的,年代更迭的劫数。
那么,浩瀚星空,也会有一百零八个纪元吗?
但老神王与师父又约定,就在这个纪元,苏乞年顿时感到头都大了,未解的谜团太多,提前洞悉一些隐秘,反而令他更加困惑。
不过眼下,需要了解的是,为何三十七代天帝要将他们拉入这里,这疑似过去的时空,只为了跟他们这下两代天帝见一面吗?还是为了石空这个不知是否为真身的种子,抑或是其他的目的。
一身布袍轻扬,如少年一般的三十七代天帝石空,此刻却露出了郑重之色,认真道:“当年,在这紫微宫前,我曾捕获到一张染血的竹筏,自时空长河下游漂来,承载着一物,要交给三十九代天帝继任者。”
什么!
这一下,苏乞年再也无法平静,时空长河下游,也就是在未来,当年在紫微宫前,也就是说,远古末年,从未来,有一张染血的竹筏逆流而上,来到远古,要三十七代天帝,将竹筏上承载之物,在无尽岁月之后,交给他。
这又是一个象限谱!
苏乞年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,而紧接着,无论是他还是老神王,都露出了无比凝重的神色。
谁在未来回望,甚至还能隔着无尽时空,将东西送过来,且指定了要交给苏乞年,还是说,只是三十九代天帝继任者,无论是任何人……
又闹幺蛾子了!
苏乞年现在,都不想再去纠结生命进化的意义,他只想尽快走到生命进化的终点,将这些谜团全都揭开,否则光是这些未知的隐秘不断累积,就要让他窒息。
而后,三十七代天帝石空告知,那染血的竹筏,就在当下的紫微宫中,被他强行挪移而至的,一角过去时空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