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战域寂静。
虽然只是短暂的交锋,却足以令这方战域内的每一个生灵都惊悸。
太恐怖了!这是无上间的征伐,只是那种气象与威严,就弥漫了整个第一战域,强如圣主也胆寒,神圣与无上之间,即便是战圣主这般,距离晋升准王,也不过一步之遥的存在,无论是在那只从天而降的大手面前,还是在那端坐于太阳王座上的年轻身影面前,都显得无比的微渺。
差距太大了!
尤其是战天宫中,曾经不知天高地厚,试探过那年轻的锁天圣王,现在想来,实在是不知所谓,对于那一位,他根本是一无所知。
这一刻,古朴的石印入手,苏乞年汇聚八方目光,只是相比于此前,除了那谷雨峰一脉,诸天宫、圣堂很多强者,眼中只剩下浓重的敬畏之色。
执掌第一战印,这一位便真正掌握了这第一战域的至高权柄……
至少,无论心中再有怎样的不甘,只要还在这第一战域中,对于这位新任域主的统御,就不能够违背。
“两位,请吧。”
苏乞年的声音再次响起,不疾不徐,平静中透着几分淡漠,而霜寒、芒剑两位准王,在闻声之后,脸色更是比锅底还黑,两人一声不吭地转身,朝着那崎岖的山路行去。
似乎是极其不甘,但又不敢再吭一声,两人脚踏实地,像是两尊巨人在出行,踩得大地剧震,留下一道又一道及膝的深刻足印,每一道足印,都蔓延出去蛛网般的裂纹,试炼道场虽然有阵纹护持,但道场内不少人依然能够感到自地底传来的强烈震感。
“不服气就不服气,还跺脚,老头子们又要忙上十天半个月了。”
这是庚金天宫炼兵场的一位老兵匠,忍不住嘀咕两句,战域内最忌讳在荒莽中交手,一旦对于山川地脉有所破坏,他们这些兵匠,就要及时修补,否则光靠战域己身的时月轮转之力,还不知道猴年马月,才能够恢复如初。
我……
那清冷如霜,气质出尘如仙神的霜寒刑天,此刻嘴角微微抽搐,好在背对着众人,没人能够看到他的表情,他霜寒好歹也是一位顶尖准王,更是一位新晋的紫绶刑天,进化路上,胜负本就是常事,他有什么输不起的,只是这代价,实在是有些……脸疼。
芒剑刑天亦是如此,两人相视一眼,似有默契一般,同时收起了巍峨战体,准王战体实在是太醒目了,他们需要安静一点,最好问候的目光也能够再少一点,最好这入域试炼一天,不,一个时辰内就结束。
我到底何苦来哉?
霜寒刑天心中叹息一声,两人虽然受过谷雨刑天指点,但严格来说,并不算那一位的弟子,战域内求道,更像是一种传承,谷雨峰上,诸多神圣,都曾经指点过他们修行。
本来,他们自负迈入了顶尖之境,这锁天一脉的年轻圣王虽强,但至多也就是与他们比肩,或许还有所不如,身为昔年的第一战域弟子,能够维系住这份情谊,对于他们日后在战皇殿内修行,乃至对于无上之路的探索,都有很大的好处。
这样的顺水人情,没想到最后行舟海上,遭到了惊涛骇浪,而后……船翻了。
试炼道场中。
逾十万道目光,落到那两道略显萧索的背影上,两大准王,就这样被生生镇压,成了阶下囚,连谷雨刑天出手,都没能够解救,反而引动了第一战印这样的无上道器,彻底折损了颜面。
他们一定很不甘,但身体却很诚恳。
有前来试炼的年轻子弟心中生出几分感悟,觉得一定要珍惜当下,努力修行,把握一切变强的机会,竭力求道,等到日后有一天,才能够不像这两位紫绶刑天一般憋闷,看着都觉得委屈。
这时,坠落于群山之间的众圣主,圣师再次升空,来到太阳王座两侧,只是相比于之前,此刻诸圣的眼中,少了几分恭谨,更多了几分敬畏,乃至惊惧。
“继续。”苏乞年淡淡道。
“是,域主。”一身青袍的战圣主姿态恭谨,躬身应道。
接下来的入域试炼,苏乞年没有再插手,只是端坐于太阳王座上,静静观摩。
漫长岁月下来,对于如何挑选弟子,苏乞年相信,诸天宫与圣堂,早已烂熟于心,如何判断一个年轻弟子的潜力与心性,这些老一辈的人物,也都有各自衡量的方式,只要不是太离谱,他并不觉得,自己有干预的必要。
只要他还在这里,相信一些所谓的规矩,就要暂且偃旗息鼓,革鼎非是一日之功,不能操之过急。
而因为有这位新任域主坐镇,也因为两大紫绶刑天刚刚被镇压,前去看守战域门户,连谷雨刑天都铩羽而归,接下来的时间里,那位战天宫圣主事无巨细,亲力亲为,也令得一众战天宫执事精神绷紧,诸位圣堂中人,更是不敢怠慢。
对于来自人界五域大地,众多的老辈大能,乃至一些神圣而言,这或许是他们带着族中年轻子弟前来战皇殿求道,所见到的,最规矩的一次。只是此规矩,非彼规矩。
这也令得不少出身普通,身家浅薄的老辈人物深深松一口气,这些年来,为了将族中子弟送来这里,部族的底蕴,已经掏得七七八八,但只要能够顺利求道,对于部族而言,未来比什么都重要。
现在,有些规矩被打破了,而这一切,都是因为那一位的到来。
对于他们这些小人物而言,别说是刚刚那等层次的交锋,那无法直视的伟力,就算是神圣层次的征伐,也是他们需要仰望的存在,他们不奢望能够长此以往皆如此,只要能够比过往好上一两分,也便知足了。
这场入域试炼,足足十天才尘埃落定,比往年,还要更多出两天,因为苏乞年为那些没能通过试炼的年轻弟子,讲了一次道。
这些年轻弟子,或是因为体质,或是因为悟性,或是因为其他一些原因被刷落,苏乞年没有过问诸天宫、圣堂的遴选,只是以自己的方式,将那些遗漏的,他所认为的可造之材留下来。
说是讲道,其实更像是诵经,这经文,是苏乞年从不灭体经文中筛选的一段,无关于肉身诸天的修行,更像是一种对于血脉的追根溯源,保留了此前人皇经文的根本部分。
最终能够有所触动的,都是一些经历过与异族厮杀最多,乃至曾经在星空界关,古天路上历练过的年轻人,这些人中,有不少都体质一般,三代之内,甚至没有一位大能,很多时候,修行的精进,便是在对决与厮杀中得来,最终被族中长辈看中,带到这里。
这些人心性都十分坚忍,更重要的是,对于人族战血的触动,要远远超过那些天赋绝佳,乃至拥有强大血脉的年轻强者。
是以,即便这十几人修为几乎垫底,出身与血脉也都平淡无奇,苏乞年依然留下了他们,至于众圣主与圣师虽然并不看好,但也一一遵从,他们对于这一位,虽然心存敬畏,不过在遴选弟子上,却并不认同,但谁让端坐于太阳王座上的,是这一位呢?
至于十几位被留下的年轻弟子,虽然难抑眼中的错愕,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,从来没有哪一刻,他们感到一身战血如此灼热,几乎快被点燃了,虽然最后那诵经声止息,但他们依然能够感到,平息的战血之中,那股灼热只是暂时沉寂了下去,并未彻底消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