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空岛。
这是一座浮空岛,幽蓝色的界海如镜,倒映出一座宏大的岛屿,云雾缭绕,瑞霞如万千丝绦,自天穹之上垂落,有灵鹤长啼,不时有巨大的荒禽横空,更有天马拉辇,慑人的气息令四方退避。
浮空岛天渡口一角。
一个头上缠着兽皮方巾,看上去有些憨憨的少年瞪大着一双小眼睛,左顾右盼,满脸的好奇与兴奋之色。
一只大手狠狠拍在少年的后脑勺上。
“二叔!你干嘛又打我!”
少年龇牙咧嘴,很快又双目放光,道:“二叔你看,这就是云空岛,可比我们岛上热闹多了,好多好东西。”
“你给我安分点,别东张西望的!”
少年身侧,一名穿着兽皮坎肩的中年汉子低喝道,满脸无奈之色,就自家侄子这样子,一看就知道没见过什么世面,这里可是云空岛,在南海敖家下辖的这片界海上,由数百海岛共同维系的易物之所,只要在这条古天路上有的,在云空岛都可以寻到,这条天路上没有的,云空岛也有。这里鱼龙混杂,各大势力往来不息,强者无数,要是太老实了,一准被吃得连骨渣都不剩。
离海有些后悔,就不该带这小子出来,他们的离岛不是什么大势力,祖上是一位游散的开天境大能,最后陨落在了一座小岛上,随着时月流逝,慢慢繁衍出了一支族人,在界海中,像他们这样的小岛太多了,因为各种原因,想要离开界海太难了,而在界海生存和修行,需要面对的凶险,绝对是天路之外难以想象的。
浮空岛很大,到处都是易物的各大部族中人,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岛中央的云空阙,于是,离海带着自家子侄,在距离天渡口不远的一处山坳下,铺上一块兽皮,将准备易物的东西取出来,码放好。
“人体大丹,天阶血丹,天阶骨丹,还有天阶魂丹!品质上佳,只换灵石!”
离海吆喝开,看得身边的离源有些瞠目结舌,平日里族中不苟言笑的二叔,现在居然如此不羁,这完全颠覆了他过往的印象,真想让族中那些同辈们也好好看看。
不远处,一些同样来此易物的部族中人闻声瞥一眼,也就不再关注,用人体大丹换灵石,多半是一些小部族,为了供应族中修行,一些修为大圆满的高手,耗去修行时间吐纳凝结而成。
在高手如云的界海之地,修行第五境之下的人体大丹在云空岛并不少见,不过抵不住诸部族势力人口众多,以人体大丹易物通常很快,长年累月下来,能换取的东西也恒定,因此,就在离海叔侄吆喝不到半盏茶的功夫,就有人寻上了门。
“你们的人体大丹,我都要了。”
一道略显轻佻的声音响起,这是一名着华贵青白羽衣,姿态高傲的青年,身边两个仆从着甲,目光森严,甲片上满是划痕,看上去更像是从百战的战师中走出来的,离海一看就提起了几分小心,两个仆从给他的感觉很危险,以他辟地境的修为,两个仆从都这么强,这青年的身份必定不一般。
不远处,一些部族中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,他们这些在云空岛边缘易物的小部族中人,最不喜欢的,就是这些大势力的人,他们到这里,一般不是真的有什么看中的,大多是纯粹消遣,一来得罪不起,二来没有人天生喜欢被人用俯瞰的目光注视着。
不错,即便是界海,也不是人人如龙,一些老人看得明白,蛇虫鼠蚁,也是世间万物的一部分。
“大人您看,这里有天阶血丹十瓶,天阶骨丹六瓶,天阶魂丹三瓶,品质在天阶中都少有,您真有眼光。”离海笑道,语气带着几分恭谨。
青白羽衣的青年也不看他,身边的仆从径直上前,三种人体大丹自兽皮上浮盈而起,玉石瓶塞脱离,顿时有三色瑞气自瓶口升腾而起,氤氲如雾,明亮而古朴。
这时,青白羽衣的青年方才微微颔首,道:“马马虎虎,给灵石。”
离海心中松一口气,幸好没出什么幺蛾子,他这三种人体大丹也的确品质可以,至于天阶之上,那就不是一般的大圆满强者能够吞纳凝聚而成,那种人物,多半都涉足了禁忌之上的领域,已经有资格进入云空阙,要是离源这小子以后争气,也有可能达成。
就在离海念动间,着甲的仆从扔出了一只袋子,氤氲灵气顿时从中弥漫而出,但离海没有露出喜色,而是即刻面色变得无比难看起来。
袋子里,有十九枚普通灵石。
而通常而言,十瓶天阶血丹,可以换两块普通灵石,六瓶天阶骨丹,换六块普通灵石,天阶魂丹更多一些,三瓶可以换三十块普通灵石,如此一来,这十九瓶人体大丹,能换最少三十八块普通灵石。
他们带来的人体大丹在天阶中都少有,离海听说最近云空岛天渡口有人大量换取人体大丹,没奢望换取更多的灵石,但现在十九块普通灵石,实在是……
“不卖!”
离源大喝一声,实在是气坏了,少年瞪大了小眼睛,早就看这三个人不舒服了。
“住嘴!”
离海厉喝一声,怕什么来什么,他立即转向羽衣青年,笑呵呵道:“大人莫怪,小孩子不懂事,换了换了。”
“有点眼力见识。”羽衣青年没有动怒,只是轻笑一声,他身材修长,用略带俯瞰的目光看眼前背脊略显佝偻的离海一眼,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嘲弄之色,而后转过身去,“收起来吧。”
“是!”
仆从应一声,就要收起兽皮上的十九瓶人体大丹。而少年被离海死死按住肩膀,传音呵斥,禁锢气血,不肯开口。
“你们另寻别处,这丹,我要了。”
突兀的,有声音响起,平静而温和,不疾不徐,但青年的仆从却发现,他摄拿不动兽皮上的人体大丹,那十九只玉瓶,像是变成了十九座大山一般沉重,不知何时,在七步之外,出现了一名着粗布白袍,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年轻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