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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牢。
没有想象中的阴森,似乎是一座宁静的园林,只是天牢前的长街很少人,灰白的石板很干净,看不到一丝灰尘。
这一天,如墨汁浇铸的大门缓缓打开,一个少女走出来,她目光清冷,如极北之地的冰川,然而立在那里,又好像深山幽谷里的清泉,她的身上散发出来一股清香,一如空山新雨后盛开的青莲。
她是汉阳郡主,这一代镇妖王的独女,亦是第一位将《螭龙功》练到第十层的皇家贵胄。
两名看守天牢的门将目不斜视,但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一扫而过,除了大皇子与七皇子之外,这位汉阳郡主,便是皇室这一代最令人瞩目的传奇。
这一刻,刘清蝉的目光有些悠远,似乎感应到了什么,她微微蹙眉,看向长街的尽头,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去。
站在熟悉的街角,苏乞年止步,寂静的角落,一个人也没有。
半炷香后,苏乞年深吸一口气,再转身。
转身走两步,苏乞年又止步,再转身,重新走上那条街,一炷香后,他站在了天牢大门前。
漆黑的大门,两名门将身着幽蓝甲胄,气息不显,苏乞年却知道,这两人至少都是迈入了一流混元境的大高手,这一身莲花纹铁甲胄,乃是皇室工艺,极其珍贵的无痕宝甲。
看到苏乞年,两名门将微微蹙眉,没有开口,一个刚刚筑基的少年,在长安中没有一千,也有八百了,并不值得他们过多的注意,唯一令两人有些诧异的就是这个少年的目光。第一眼他们就明白,在他们身后的这座幽深的天牢里,必定关押着对于这个少年而言极为重要的人。
苏乞年的目光平静,而后转为坚定。再变得平静,直至平淡如水,他站了整整一个时辰,而后对着天牢的大门躬身三拜,再转身。头也不回地离去。
这是一座看上去有些破败的府邸,不是很高大的榆木门上清漆剥落,雪白的封条垂落下来,上面浓墨的封字已经变得模糊,散成了一团。
苏乞年抬头,看门框上方的牌匾,苏府两个大字也有些模糊,却不是因为风雨的磨蚀,而是因为牌匾龟裂了,那是一道拳印。深深嵌入了牌匾的正中央,而后,以那拳印为中心,整张牌匾上都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,只差最后一丝缔结,就会彻底崩溃,四分五裂。
伸出一只手,苏乞年轻抚大门,他想要将门推开,想要进去看一看。他甚至不想要动用神灵身,精神力,他只想靠自己的双眼看一看,曾经熟悉的、生活了近十年的地方。这里埋藏了他曾经所有的记忆。
这是他的家。
终究,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,他没有撕下封条,也没有推开熟悉的大门,因为现在还不到时候,总有一天。他要堂堂正正地推开门,重新回到这里,而所有持棋者,都将付出应有的代价。
所以,他离开了,他要去道院,去极元真人指定的地方,在那里,他会活得更久,变得更强。
当然,对于现在的苏乞年而言,他只想变得更强。
因为他想推开的门有很多扇,而活得更久却未必能够推得开。
道院,在长安城东一条显得有些幽深的巷子里。
不同于苏乞年所知的皇家书院,在城西最繁华的地段,正门恢宏,通体皆为金丝楠木,金光灿灿,在民间被称为圣者的殿堂。
苏乞年走进巷子,很明显,这是一条荒废了多年的老巷,砖缝间生满了青苔,成墨黑色,不知道积淀了多么漫长的岁月。
走到巷子的尽头,苏乞年就看到了那曾经偶然走进时看到的斑驳的大门,上面缠绕攀爬着很多老藤,已经落了锁,只有旁边的一道侧门还留着一条缝,并没有锁死。
生锈的侧门被推开,发出刺耳的声响,苏乞年走进去,就看到了满眼破败的苍凉。
曾经的道院,诸多房屋建筑都还俱在,只是到处都是青苔,一簇簇,一丛丛,从苏乞年走进道院的那一寸土地开始,几乎将整个道院笼罩。
真的破败了!
道院不可谓不大,苏乞年行走下来,怕不是足有百余亩地,在长安城这样寸土寸金的都城,绝对是一份巨大的产业,可惜就这样沉埋在这里,至少也有了百年以上的岁月。
据苏乞年所知,自百年前这一代汉天子继位之后,道院才真正断绝了传承。
当然,这也是苏乞年自一些书本传记中得来的,真实原因到底是什么,苏乞年并不知晓,而这么大的地方,荒废了这么久却依然闲置着,这本身就预示着什么。
佛道儒,是这世间的三条大道,每一条,都可以走到那传说中的天命之境。
当然,还有一条大道,历来都不为正道所认可,那是魔道。
传闻魔道来自域外,与妖族的降临有关,只是历来都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,不过妖乱人间,魔动大地,却是不争的事实。
侯爵府,正厅。
管家老人叙说着什么,很仔细,半炷香后,凌通蹙眉,道:“去了道院,想要做什么,难道江湖中还有人不死心,想要借助这个少年来做些什么?”
沉吟片刻,凌通冷笑一声,道:“先将消息传给皇家书院。”
“是,老爷。”
此时道院里,苏乞年立在一座大殿前,不禁蹙眉,真的没有一个人,那他千里迢迢赶到这长安城中还有意义吗?又如何能够活得更久,变得更强?
取出怀中的青布包裹,苏乞年打开,一只缺角的漆黑的瓷碗,看不出有什么异样,苏乞年一直不明白,为什么极元真人要他带上这只碗,这只碗于这道院而言,又到底有没有存在的意义。
“嗯?你的碗是哪来的。”
突兀的,一道显得有些慵懒的声音响起,苏乞年一惊,就循着声音看去,只见距离大殿不远处的一处墙角,一丛厚厚的青苔被撑开,一个看上去有些脏兮兮的老人伸了伸拦腰,打着哈欠站起身。
而自始至终,苏乞年都没有察觉到这道院里有一个人。
高手?
苏乞年生出这样的念头,却听到那老人揉了揉眼睛,又拍了拍身上似乎生长了很久的青苔,漫不经心道:“不要多想了,我只是个废人罢了,只是存了几分境界,所以你没能发现,不过这年头,光有境界有卵用。”
“前辈是道院中人?”苏乞年问道,并没有因此就放松警惕。
“将死之人,勉强做了这道院的最后一任院主。”老人走上前,上上下下打量了苏乞年一眼,就眼前一亮,道,“《龟蛇功》十层,你是武当弟子!没想到,居然在临死之前还能看到一个顶级筑基功十层圆满的后辈,真是难得,不错。”
老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,苏乞年筋肉有些僵硬,不是他不想躲,而是从老人伸手,到收回手,他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,或者说,是没能来得及生出半点反应。
但同样,就和老人所说的一样,他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力量波动,无论是气血还是内家真气,似乎立在眼前的,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。
最重要的是,老人一眼看穿了他的底细,只是这一份眼力,就绝对不普通。
“好了,告诉我,这只碗是哪里来的?”老人看向苏乞年。
这位道院院主看上去并不是很苍老,只是很脏乱,身量并不高,甚至有些低矮,一头花白头发随意披散着,此时看向苏乞年,唯有一双眼睛漆黑乌亮,仿佛夜里最深沉的星空。
看着这双眼睛,苏乞年几乎是生出一种冲动,不由自主地开口道:“极元。”
而随着这两个字说出口,苏乞年就心神震动,祖窍神庭中,神灵身银芒大盛,第四重《》的功力运转到极致,却没有发现自身有任何被震慑奴役的迹象。
不过苏乞年却可以肯定,这位自称为道院最后一任院主的老人,身上有着绝大的古怪。
此刻,老人却沉默下来,他转身走了两步,再左转走了两步,又右转走了两步,最后深吸一口气,转过身,看向苏乞年,郑重道:“从今天开始,你就是道院下一任院主。”
下一任院主?
苏乞年被这句话震得不轻,他本就是来求学的,怎么突然之间,就成了这道院的下一任院主,况且,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撑得起这样一个破败的道院,而从他当初离开这长安城至今,肩上已经压了太多的担子,他怕自己会撑不住,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。
老人却冷笑,道:“极元把这只碗交给你的时候,难道没有告诉你,谁拿到了这只碗,谁就是道院的下一任院主,现在这只碗在你手里,所以你就是下一任院主,除非你不想得到极元可能向你承诺的一切。”(求